eva1997

无固定cp,杂食动物

【黑花】杀场(短篇,完结)

   《杀场》

 

中央空调的冷气风吹出来,空气里有粉尘的味道,似乎搁置很久没有人用。

红木桌子上摆着一盏墨绿的灯,灯丝投下暗黄色的光晕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解雨臣听见自己开口说,明明已经刻意克制情绪的流露,却在看到那人鼻梁上那副熟悉的墨镜时候,嘴角轻轻一扯。始终是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吧,解雨臣心说,还是太可笑也太卑微了。

“别来无恙,雨臣。”他说,连那个称呼还亲昵得如同当年无二。摘下墨镜,那双眼睛水墨一样漆黑,依旧深不可测。

“黑爷——还是叫我解当家吧。”他伸出手,嘴上急不可耐的截断了那个人的问候,“今天邀您来是为了九门的事情。”

那个人微微一笑,盯着他道,“你说怎么办,我听你的。”

沉了沉气息,解雨臣莞尔,嘴唇不加停顿的吐出了四个字,“肃清九门。”

掷地有声,连字成句。

仿佛没有料到解雨臣会这样说,黑瞎子下意识的眉头一皱,沉默了良久才点了一下头,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,“肃清九门,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,同时看向解雨臣,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,黑瞎子忽然开口,“你挺恨我的,不是吗?”

“是。”解雨臣承认得比黑瞎子想象中干脆,他垫着脚凑近了那人的耳边,他记得上一次他们靠这么近是十一年前了,“最恨的人太早解决了,我舍不得。”透过墨镜望进黑瞎子深邃的眼里,然后传来解雨臣爽朗的笑声,“所以,现在我们还是合作伙伴。”

 

 

戏声咿咿呀呀,铜锣鼓敲得一惊一乍,将解雨臣从梦里惊醒。

外头哀乐突如其来的起了,解雨臣透着窗向外看去,都是一身素净白衣的人。

二爷殁了。

院子里的海棠落了一地,枝头上空空荡荡的,解雨臣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的秋千架旁,死死咬着嘴唇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“小姑娘年方二八,正青春,被师父削去了头发,我本是女娇儿,又不是男儿郎.....”

漫天的白色一路在风中乱舞,解雨臣披麻戴孝的走在最前扶着棺材盒子。

“从今往后,花伢子,你要替自己打算了。”

 

“没有二爷罩着,你算什么?”咸咸的血腥味从嘴角溢开,解雨臣咳了口血沫,抬头要去看那个人的脸,想反驳却被一个耳光扇得头痛欲裂。

面前的解子扬挡住了光线,四周漆黑一片。

“黑瞎子和张起灵,你选一个投靠。”解雨臣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不断重复。

同样陌生的名字,解雨臣却条件反射般的选择了前者。

 

 

回忆戛然而止,桌子上摆着很多菜,解雨臣却没有下筷,只是打了碗浮着苦瓜的清汤静默的喝着。

“我记得你喜欢吃桂花糕的,就特意点了。”对面的人突然开口,解雨臣拿着勺子的手颤了颤,半晌只沉声回了一句,“亏你记得,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
“你变了许多,以前你是不喜欢吃苦味的东西的。”他顾自的说,然后舀了一大勺的汤放到面前。

解雨臣故作轻松的微笑,“人总是会变的,”话中似有所指,“小时候不喜欢的不见得长大了也不喜欢。反过来也是这个样子。”

桌上的盆碗里盛着的菜后来是倒掉了还是吃掉了,解雨臣没有印象。他记得那天晚上,他喝了许多酒,醉了之后指着黑瞎子大声问他,“当年的事情,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?”

他说他不打算。

如若不是醉了,解雨臣断不会这么直接。

归根到底,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想要听一个怎样的解释,就算借口再漂亮,有些事始终是覆水难收的。

 

港口的风好大,吹得船只摇摇晃晃,吹起解雨臣的大衣一角,暗蓝色的衣摆发出猎猎响动。

他时不时的低下头去看手机,方寸大的屏幕暗了又亮,亮了又暗,手指飞快的在按键上移动,发出一条条讯息,却石沉大海般的没有回应。

瞎子,你在哪?

我到了,船也到了,你在哪?

来不及了,船要开走了。

可是临了要登上甲板,解雨臣又把脚抽了回来,不假思索的在手机上输入了三个字,我等你。

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刺破一切喧嚣与寂静,径直一路开到解雨臣面前。

跑。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一个字,然后夺路而逃,身后是喇叭扩音的不断重复,“停下,马上停下,我们要开枪了。”

啪啪——猛地一阵抽痛,从胸腔穿过一颗子弹,血液在那一瞬间凝结,回流。解雨臣倒在地上的时候,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的穿着警服的人。

 

 

 

解雨臣轻轻敲了敲玻璃,很轻的开口,还有些犹豫,“能不能,帮我打听一个人?”

对方应允了,解雨臣才缓缓说出那个人的名字,“他叫黑瞎子,你帮我看看他怎样,现在在哪?”

“我说你还是管好自己吧,你现在在监狱里,人现在在德国逍遥着呢。”

解雨臣极力克制的表情刹那松动了,口吻里带着虚弱和难以置信,低着声问他,“是不是哪里搞错了,他答应过我,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。”

“我不会弄错的,他比你早知道警察要来。”  “哦,那麻烦你了。”

那之后,解雨臣的字典里没有了相信。

 

 

那一年,他面庞稚气的站在黑瞎子面前,昂着头说:“要是我赢了,让我跟你。我输了,随你处置。”周围爆发出一阵看好戏的唏嘘声,那些下流的笑话让解雨臣脸上发烫,但是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,他没有选择。

“我不欺负小孩。”   “我不是小孩。”他明亮的眼睛出卖了他,黑瞎子意味不明的扯着嘴笑了,拍了拍手,对他道:“输了,你随我处置。”

打架从来不是解雨臣的专长,何况对手是黑瞎子,避开黑瞎子的快到眩目的出拳,却旋即被人一脚踢翻在地,双手反剪身后。

“你输了。”那人干脆利落的说。

“我归你,但麻烦你让看热闹的人走远些。”那孩子倔强的眨巴着眼,黑瞎子点了点头,让人都滚了。解雨臣背对着他很快脱掉了衣服裤子,趴在长椅上,闭上眼睛,死死咬着嘴唇。

后背一凉,被人轻轻拍了两下,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,“起来吧,怎么,还真等着让我操阿?——从今儿起,你跟我混。”

 

 

黑瞎子盯着面前的人,仿佛看不穿,随口说道:“解子扬是解决了,真看不出你这么残忍。”

“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,”他说得云淡风轻,温和的将面前的茶水捧起,“碧螺春还是一样的好喝,对了,过几日霍家也该易主了。”

“她是你青梅竹马的妹妹。”   他答,“生意场上,哪有什么青梅竹马?”

翠绿的叶子在嘴里涩然,嚼着有些许苦味,像是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。

 

他和他坐在海堤上,解雨臣弯下腰捡起贝壳,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用力的将它又抛进水里,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黑瞎子的鞋。

“我不想再打打杀杀下去了,我想走。”他说。

“再等等,时机到了我带你走。”这句话解雨臣听了很多遍,从慰藉变成老生常谈。

解雨臣侧过头看着他墨镜,却从来看不见他眼睛,“要等到什么时候,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。”

沉默良久,黑瞎子说,“那好,我带你走。”

他的手一下子拉住了黑瞎子的衣袖,仿佛用尽气力问出那一句话:“我可以相信你吗?”

“后天晚上10点码头,有船去香港。”

 

“恭喜你,”他举杯,头轻轻点了下,对面前的人道,“离肃清九门只差最后一步。”

解雨臣亦是举杯,嘴里却说出了和面上的笑容截然不同的话,“我再给你个机会,解释一下。”

这一次,黑瞎子没有再拒绝。

“当年是你父亲嘱托我保护你,助你收拾九门残局,现如今他老人家看到这一幕应该很欣慰。”黑瞎子顿了顿,又道,“你没有辜负他。”

张了张嘴,解雨臣到底猜到了几分,而知道真相后也比他预料之中的要平静许多,良久才扯了扯嘴角说道,“你会后悔的。”

“杀了我?”明明是疑问句却偏偏让那人说成了祈使句。

眉眼微动,手上的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,黑瞎子闭上了眼,拉保险栓的声音之后是一片意外的沉静,然后就听见声音从左侧传了过来,“怎么,等我杀了你?”解雨臣突然就笑了,枪口朝地,说道,“未免也太遂了你的心愿。”

黑瞎子不明其意,没有接话。

“让你就这么死在我手里,太便宜你了,是不是?”解雨臣目光一寒,而后缓缓道,“我总是在想,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,莫过于毁了他所爱吧?”

黑瞎子仿佛猜到了下一步,迅速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他拿枪的手腕,解雨臣抬头看他,还是那样明媚的笑颜,眼睛里的光却暗了下去,他问他,“你还爱我吗?”

不过是个始终萦绕于二人心头的问题,真的提出了黑瞎子却不知道该作何答案,就像脚下踩着的一块薄冰,刹那破碎。

“你放心,我还不至于蠢到杀了自己,”解雨臣说罢又补了一句道,“过去那个解雨臣或许会,可现在的解当家不会了。”

见黑瞎子沉默,解雨臣颇为满意似的盯着他微笑,然后将脸颊贴着他的脸,一字一顿的说,“我要你记清楚了,解雨臣他死在十一年前。”

黑瞎子眼神蓦地一动,空调的风调得很大,吹动解雨臣额前的头发丝飘动。沉默。

他望进解雨臣的眼睛里,幽深的暗褐色的眸子,波澜不惊的水波一样轻轻晃动,黑瞎子确信他后悔了。看那人澄澈的眼神不再,看那人脸上曾经天真如今世故的笑容,看那人云淡风轻的将从前种种作为笑谈时候,黑瞎子确信,他后悔了。

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,是遗忘。因为恨的在意比爱还要刻意很多很多。

“解雨臣,你真残忍。”黑瞎子唇角动了动,无可奈何的说出那句话,而内心早已溃不成军。报复自己最好的办法,不过是在自己面前亲手凌迟了那个解雨臣。那个会心动,会逃避,会任性的解雨臣。留下一副叫解当家的躯壳。

“黑爷,明晚新月饭店庆功宴不见不散。我们还要长期合作下去的。”解雨臣程式化的伸手过去,黑瞎子从他脸上看不见曾经那种露骨的恨了,只是一张不喜不怒假面一样的脸。而解雨臣眸子里的光无关风月,也无关他。

门在解雨臣身后吱吱嘎嘎的关上。人走后,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雨,雷鸣轰响,解雨臣指尖捏着的一张薄薄的信纸落在地上,沾湿了他闲时抄写的那两行诗。

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

 

 

“下雨天是流血的天气——瞎子,我想去一个永远不会有雨的地方。”

“那我陪你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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